梦见水

【南参】方寸之间的亚特兰蒂斯


•在冒险过程中失踪的历史老师南河x他班里想死的普通初中生参宿

•有原作元素

•有轻生行为描写

•小孩子不懂事写着玩的。大概是he




参宿拖着双腿,努力睁开被猛烈海风吹得生疼的眼睛,第一次看见大海的时候,脑子里只有想去死一件事。倒不是因为父亲早上因为她吃不完早饭拉开凳子坐下进行了一段爱惜粮食的教育,也不是因为上一周弟弟嬉皮笑脸摔碎了她最喜欢的挂坠——只是不知何时开始,死就像头顶挥之不去的一片阴云,时而远在天边时而近在咫尺地,耐心地,将她牢牢笼罩在内。她没有挣扎,被轻柔地推搡着,平静地走到这片景区角落无人的海边,就像这是出自自己的意志。

时间还很早,父母和弟弟都还在酒店里睡觉,没有人会来这里。参宿的目光从万里无云的天空下移,望向面前自己波澜不惊的蔚蓝色末路。蜿蜒的海边栈道被潮水拍打着木质的底板下缘,发出阵阵令人心安的白噪音,一条直通天堂的捷径。

狭窄的小路上,广阔的天海之间,参宿伫立的小小身影与它们浑然一体。她攀上栏杆,坐着吹了会儿风,心头有枷锁松动滑落,少有的倍感解脱。

死亡的镰刀压上她脖颈脉搏的时刻,参宿放空的脑海中突兀地放映起消失在了这片大海的老师的脸。南河在她初一那年短暂地负责过他们班级的历史教学,年芳二十几,身高一米九,进班门得低头,像被斧子随便凿了几个洞的树皮一般长得随意的脸讲起课来总是五官乱飞,嗓音时而低沉如吟诵时而声如洪钟,能平等地吵醒每一个试图睡过历史课的同学。尽管他一惊一乍还爱讲冷笑话,但还是相当平易近人,轻易便能与大家打成一片。

参宿原本不在那个“一片”的范畴之内,她是罕见的上历史课也睡不醒的类型,心理病症使她难有一夜好眠,困倦只在白日才不合时宜地造访。南河看出她的异样,趁二十分钟的大课间把她叫出来聊天,打养成游戏刷信赖度一般日积月累终于撬开了她的嘴,听她说父母的目光如何匆匆从她身上掠过不肯多停留一秒,听她说她看到网上大海的照片时怎样涌起跳下去的冲动。那些从喉咙里冒出来叙说困境的沉重的音节,被他一个个摘下来收进垃圾袋扔远。

那时候学校还没完全禁烟,南河常常在没人的角落里靠着栏杆点起一根,白雾缭绕周身,给他镀上一层极具欺骗性的朦胧美。参宿远远跑过去,想起课间教室大屏幕放戒烟广告时大家都说那个黑不拉几的肺是南河的,不禁笑出声来。南河回头看她,吐出口烟伸手挥散,说笑什么呢?参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笑得更厉害。南河不知道这小孩是在笑自己,觉得开心跟着笑,伸手把她柔软的短发揉乱,说碰上什么好事了吧?我就说嘛。小小年纪就要多笑笑……他的掌心很大很热,轻轻抚过头顶时,就像有一个太阳在单独照耀她。

南河学历算不算上多高,但看的闲书多。他兴致勃勃地给参宿讲大洪水后沉在海底的亚特兰蒂斯,说那儿如何用金银和象牙建造庙宇,据说供奉海神波塞冬就能得到他施与的一部分力量,传说亚特兰蒂斯沉入水底之后成为了连接不同时空的枢纽,每个人进去之后都能以某种方式实现自己的愿望……

如果参宿再博学或者是掌握知识的渠道再宽一些,就会意识到这些话里有九成都是南河自己瞎扯的。这也是为什么办公室的老师同行们大多不喜欢他,觉得他大把年纪还一副不正经样,没有一点为人师表的端庄。

这么异想天开,应该去教电影而不是历史吧……

参宿在办公室外无意听见过这样的评价,但这些话语鸟过湖面一般轻轻地掠过她的心间,没能留下一丝波纹。她年纪太小,还没有别的选择——也许她长大明白事理以后仍然会坚持这个想法,但此时此刻,她仅是弹丸之地的世界里,南河尚且被看作唯一的道路。

她没想过这条原本延伸向远方的路有一天会被拦腰截断。南河攒着钱借黄金周坐游轮出行,船只故障失事,像亚特兰蒂斯一样永远沉没在了海洋里。参宿从同学的闲聊中得知消息时如遭当头一棒,奋力拨开一双双肩膀冲向办公室,碰地摔开门,正在收拾南河书本资料的老师讶异地抬头看她。参宿浑身抖如筛糠,愣愣地将目光移向南河已经被清得半空的座位,那儿除了少些东西外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就像摸上去还能感受到残存的体温。

作为南河的普通学生,她其实没有什么为他哀悼的资格。学校为了避免引起大范围讨论并没有公开宣布这件事,课还是照常上,广播每日照放,栏杆旁贴上了校园禁烟告示,再没有一缕白烟从那儿徐徐升起。

暑假伊始,参宿跟着父母去旅游,路过一座历史悠久的教堂。父亲和后妈牵着弟弟的手,给他读墙上的导览文案,参宿在弟弟的笑声和教堂里自动播放的诵诗声里坐了下来,抬眼望向尖顶下伫立的巨大神像。窗玻璃的光将他们一同罩在其中,映得参宿满眼都是混沌辨别不出具体色彩的光晕,如在水下行走仰望海面折射的太阳光,让她恍惚想起有谁曾经细细描述过的幻梦,那般朦胧而耀眼。

人死后灵魂该归于何处?

参宿茫然、呆滞的眼睛直直地望着那尊像。神像阖眼并不与她对视,面庞平静、坚毅,不发一语。

参宿并不真正理解世界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南河则宁可骗她也会给出一个答案。他并没有活到可以伸出救她离开黑暗那只手的时候,而是成为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当那根稻草从人世间轻轻滑落,参宿便借着那道引力轻盈地一跃而下,投入浪花的怀抱,仿佛一滴水汇入茫茫大海。

如果……能去……一个地方的话……

濒死的片刻,南河的脸如同年久失修的电视屏幕一般断断续续地在她的脑海里显现,最后闪动了一下,熄灭,化作无垠的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暗缓慢地裂开一条缝。参宿迷迷糊糊地睁大眼,看见一片高远的、花纹繁复的天花板。她撑着胳膊肘支起身子,茫然四顾:身后是看不见尽头的狭长走廊,两侧墙体内嵌着未知光源,散发出均匀透亮的暖光。身前不远处是一道紧闭着的门,没见门把手也看不出门缝,与其说是门,更像是一块颜色不太一样的墙面,上面似乎分布着几个字节一般的凸起。参宿揉了揉眼睛,站起身,试探性地走到门前,默读出上面标注着的几个字:欢迎来到亚特兰蒂斯。

参宿瞳孔紧缩,退了两步,长眠后混沌一片的脑子挨这一记重拳,顿时清醒了起来。正当她惊愕不已时,门上的字摇晃了一下,消失,浮现出一行新的:你想要波塞冬的神力吗?只要献出你在陆地上行走的能力,就可以得到百分之一操控大海的力量。

参宿呆呆地将那行字来回看了几遍,像考试时反复看英语阅读题目一般。她隐约觉得这情节似曾相识,是《海的女儿》……不对,这会儿应该有更重要的事。我……我死了吗?这儿……是、是天堂什么的……?参宿怯生生地问出口,声音喑哑,低低地回旋在空旷的长廊里。

这里是波塞冬神庙。门回答。很幸运,你没有死,而且进入了亚特兰蒂斯,只要供奉波塞冬就能得到离开这里的力量。但是一旦接受了力量,就必须头也不回地去往另一个世界,因为神力太强大,同一个世界不能容纳所有。如果不需要力量,可以在这里一直待下去。这里没有时间的概念,物质的法则也不完全有效,你在这里有成为神的可能,也许最终会创造出让你足够返回陆地的条件,但是更可能的是在无限的时间里忘记自己是人,与这座神庙融为一体。

门聒噪地介绍背景,字从参宿头顶的位置一直延伸到了膝盖处。

为什么我……我会……是所有掉进海里的人……都会来这儿吗?南河呢?南河有没有来过这里?

参宿焦急地靠近门,手抚上门的外表,触碰到坚硬冰冷的石料。门沉默了一会儿——大概可以称之为沉默,尽管天花板与地板之间,参宿的呼吸始终是唯一的声响。

即使他来过这里,也已经走了。

走了?他……他去了哪里?我也能去吗?

恐怕不能。离开这里之后,你会进入随机一个世界,能遇见你的南河的概率微乎其微。

参宿仿佛被抽去脊椎一般瘫软下来。她依然盼着眼前这个空间是人死后灵魂创造的乐园。可是如果这儿是被自己的幻想构筑起来的,怎么可能连南河的影子也见不到?她抬起一双泪眼。原来分别就是分别。

我……我要供奉。夺走我回陆地的能力吧……我……要去下一个世界……

如果确定,把手放到门中间的那块图案上来。

参宿配合地按上门所指的标志。只是匆匆一瞥,她觉得这个图案和人类的心脏有些相似。没有仔细思考的时间,在掌心与图案重合的瞬间,门倏地从中间碎裂开来,海水争先恐后地涌进缺口将她卷入其中。被拉远的短短数秒里,参宿终于看见了整栋神庙的模样,金银和象牙装饰的外壳,如同刚刚沉没般没有留下半分岁月痕迹,与南河眼睛发着光向她形容的如出一辙,他讲完故事呼口气吹散周身的白烟,展示一个露出八颗牙齿的夸张的笑容。我没骗你吧?

汹涌海浪中,一声轻笑幻觉般地降落在她耳畔,听起来像极了那个消失在汹涌海浪的人。参宿茫然抬眼,远远望见那扇门正在从中间合拢,脑海里又浮现出门上曾经出现的那行字:更可能的是在无限的时间里忘记自己是人,与这座神庙融为一体……

等等!参宿奋力地挥臂,试图从海浪的裹挟里挣脱出来,却似拳头打在棉花上只是划动出了几道波纹。门和神庙飞速地消逝在她的视线里。



你这小孩,怎么天黑了还在公园里坐着?家长电话都打到我手机里了!

对不起,老师……

行了行了,快回去吧,免得一会儿你家里人要找。

他们不会找我的。我……我不想回去。

昏暗的视线里,原本立着的一双腿弯曲了蹲下来,南河的脸出现在那儿,气还没喘匀,热热的,喷吐在她抱着膝盖的胳膊上有点痒。

那……以后老师来找你,行不行?要是不知道去哪,就在原地等我得了。

真的?

真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那要是老师你不见了呢?

南河笑了起来,颤得她的世界摇摇晃晃。

那你就来找我呗!哎呀随便说的,我怎么会不见……



茫茫不见底的大海。天光黯淡,海里伸手不见五指。忽有一束微弱的光燃起来,照亮了周围被惊扰游走的鱼类们颜色各异的鳞片。参宿指尖亮着光,四处张望,灵活地上下游动,穿梭在往来鱼群之间。她发现了目标,划动海水游过去,张开双臂,拢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正无力沉向水底的身影。

参宿手指抚上那人的额头,沿着鼻梁下滑,擦掉嘴边最后一点没被海水冲洗干净的小丑油漆。看着男子在怀里蓦地苏醒,惊异地大口呼吸,她这才慢慢意识到,原来世界只存在于她的方寸之间。

参宿握住男子的手,直视着那张愕然不已的脸,轻轻地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fin.

(师生时空的参宿通过海底时空隧道救了原作时空南河的故事。本文写的时间跨度太大了所以乱七八糟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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